现役在鸽飞鸟

山河坦荡 好景在前方
wb:飞鸟离群计划

夜奔

  谢琮视角/be

  来源于西瓜jun的饮尘衣

  第一次写/不好看也违心夸夸

  设定大概是刀子嘴豆腐心谢琮和一心撞南墙杜沄(?

  

  

  我很长时间都在做同一个梦。


  黑白屋檐上滴落的雨水,门口戏耍的孩童,宣纸上晕开的水墨。

  还有人在续续叨叨,似是在讲述另一个冗长的故事。

  

  今生今世,终是我错过了。

  

  —

  “年少,多得意,多长情。”

  

  杜沄拎着剑,气呼呼翻过高墙溜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。

  “今日可是又同大哥吵了架?”听见动静,我趴在窗边,合上了诗经,笑盈盈的看着来人。

  杜沄放下手里的宝贝,从上衣里摸出还热乎的面饼伸手递过去:“先吃。”

  “听小姨说你又开始整天一猛子扎进诗经里当书呆子了。”杜沄随意的翻开已经合上的书,歪着头嘴里念念有词,“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”

 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,一把抢过诗经,把咬了一口的面饼又往他嘴边送,企图想止住他阴阳怪气念书的动作。

  “别生气别生气。”杜沄连连后退,“我今儿个是带你出去玩的。”

  我这才抬眼又重新打量他。

  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男孩,据说是因为满月抓阄时捏住了一把木剑,所以从小就跟着师傅学得了一手好功夫。

  按照他的话说,好男儿要志在四方。

  这位好男儿也继承了杜夫人的美人皮骨,一双丹凤眼好生令人艳羡,刚及冠来说媒的都早已经排到城门外了。

  亏得杜夫人总是替他委婉回绝。

  我还是不怎么懂,明明人家小姐个顶个的美貌,这人怎么和瞎了一样,偏偏一个都不见。

  要是我…

  算了,我也不想娶大小姐。

  我把最后一口面饼吞下肚子后,才悠悠回答:“你是觉得拉上我当护盾,杜大哥就不会因为你偷懒不练功揍你了?”

  杜沄像是猜到我的说辞,他抬手扶了扶发髻,尔后不由得分说拽着我往回廊走:“走吧走吧。晚上有庙会,我们去看看。”

  “可是,下个月就要进京了。”我甩开他的手,对上他的眼睛,“你若是不想让杜大人失望,就应该听大哥的,在府里待着。”

  我和杜沄不一样。

  我是文人。文人总是有自己的计量和骄傲。

  虽然文章总能在夫子手里得到夸奖,但对我来说,这远不够。

  听着我的话,杜沄似乎有些泄气,他垂下头:“可以后,你我估计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”

  一语成畿。

  我们以后,也再也没有能随心结伴出行的机会了。

  当然,这都是后话。

  

  我最后还是和杜沄一起上街了。

  作为代价,杜沄一个人挨了板子。

  当他呲牙咧嘴的趴在床上哇哇的时候,我把柜子里放着的药膏和一些甜点顺手稍到他家。

  杜府在我家对门,我能真切的感受到独立杜沄的痛苦。

  就权当给他买了一次教训吧。

  我坐在小板凳上,看着杜沄趴着大快朵颐。

  “后悔吗?”我问。

  “什么?”杜沄顿了一下,看向我,眸子里闪着光亮,他沉默了一小会,然后笑着回我,“不后悔啊。”

  我愣了一下,别过头不再看他。

  这个臭屁,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。

  “谢琮,你一定不能忘记你说过什么。”杜沄歪着头看向窗外,我把目光又落回到他脸上,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,在日光下竟有了朦胧的美感。

  居然分神了。

  “我又不是小人。”我把怀里抱着的药膏塞到他手里再次叮嘱他,“等会记得上药。”

  那人罕见的撅嘴答应了下来。

 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,我看见一身素衣的杜沄摸着药罐,眼里流露了不一样的情绪。

  不愧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。

  

  杜沄这回是真的安下心来了。

  没有人翻墙过来打扰我读书,也没有人窝在台阶上等我休息。

  平静的有些枯燥。

  进京的一路上他也一反常态,和车夫一起坐在外头,沉默寡言,虽然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块帘子,但好像距离被无限放大拉长。

  让我不得宽心。

  晚间随意找了间有空房的客栈住下,沐浴更衣后,我就着烛火,在心底打了遍腹稿,正待撰写下来,门外有人敲门。

  我心下一紧,神情严肃起来:“谁?”

  “杜沄。”下一秒他推门而入,长发也没有梳,松松垮垮搭在背上,他坐下来唤我,“谢琮。”

  “有何事?”我抬手给杜沄倒茶。

  杜沄一手撑着下巴,咬着下唇:“换了环境有些不适应罢了。”

  我笑着他的孩子气,指了指床示意他:“那你睡小爷我的床,我趴在桌上歇一歇就够了。”

  “有打扰到你吗?”杜沄茫然开口,“那我还是回自己房里歇下吧。”

  我摇摇头:“无妨。”

  “谢琮,我…”杜沄在我身旁坐定,挠了挠头,发觉自己突兀开了口,眼神有些闪躲,“罢了。我就在这里歇一晚吧。多谢。”

  反常的很。

  等我誊好家书,回头看的时候,他已经睡的很熟了。微弱的烛火映着他半张脸,就好像我能了解的,也只有他被火光照亮的那一面而已。

  他藏着秘密。

  

  -

  他不愿说的话我也懒得去追问。

  在京城分开住下后,我平日里深居简出,也很少再见到他了。

  杜沄偶尔会托店家给我送些京城里的小零嘴,但他却不在我眼前露面。

  树叶好像只是突然间换了一身衣裳,揭榜的日子也日渐临近。

  那日,京城人头攒动,我站在客栈楼上,远远望去,自是一番热闹气象。

  杜沄那天依旧一身素色,宽大的袖口像一对蝴蝶飞扬,那是我迄今见过最好看的少年郎。

  他抿起嘴角,对我眨眨眼:“恭喜我们。”

  

  

  —

  七年了。

  杜沄离开后的七年里,我不止一次梦到少年时。

  天色熹微,我掀开被窝一角,着着里衣背手走到庭院里,栽种的海棠花低低开着,我陷入了无边的沉默。

  再也无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了。

  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

  

  晚些的时候我吩咐备好马车,只身前往皇宫。

  身着黄袍那人收回了白日里那副气度,他只瞥了一眼文书,语气也和缓了几分:“你可想好了?”

  “想好了。”

  我又叩了个头,挺直脊背:“臣年轻时落下了病根,只怕往后的冬天,会更难过。”

  “相位应交予少年人了。”我停了一下,“臣终究是老了,除旧革新之事也是有心无力。”

  “说到底还是朕对不起你。”那人垂下头,似在回想,“朕还是太子时,若是朕答应你好好对杜将军,你也不至于雪地里跪上一整夜落得这个风寒。”

  “与陛下无关。”谈起往事心里隐隐作痛,我收敛了神色,“是臣固执。”

  “还是同那晚一模一样,你素来温润从容,一旦扯上他,总是慌了神,朕对你全然说不出拒绝的话。”他起身扶起我,“不怪我念叨,杜将军走了这么多年了。你就没想过娶妻生子留后吗?”

  “年轻时没能遇上,如今这一身病,不想连累别人了。”

  他也读懂得我言外之意。

  这是我们君臣之间的秘密。

  有关杜沄。

  

  

  承嘉八年,如今座上的君子,那时还是太子,杜沄和我,都还经常见面,饮酒作乐,好不痛快。

  可一场大乱,彻底打乱。

  先帝荒淫误国,诸侯权倾朝野,太子之位岌岌可危。 

  我从太子府邸出来,上了马车往将军府走,脑子里还在权衡利弊。

  “谢太傅,只有你能说服杜将军了。”

  我其实捏不准把握,但不得不去当说客。杜沄现在手握军权,他的想法,很大程度上能影响全局。

  若是他能站在太子这边,出兵镇压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

  杜沄好像料到我会来。

  他站在门口,长身玉立,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,我跳下马车,他眼里含笑,骨节分明的手替我解下披风: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
  他收了披风,往庭院里走,我不疾不徐跟着他的脚步:“那你知道我来所为何事?”

  院子里静悄悄的,他好像把下人都支开了,叹了一口气:“为了兵权。”

  “你既然知道…”

  他顿时止住,回身看向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:“我有个条件。”

  “当年在庙会,你答应过我的。”杜沄笑着说,“你以后要陪我云游山水。”

  “如果我答应你助力太子继位,那你愿意放下官职吗?”

  “杜沄?”

  他继续笑,丹凤眼里的情绪尽入我眼底:“你还不懂吗?”

  我没有说话。

  从来选择躲避的那一个人是我。

  “我向来知道你志不在于这一隅。”长长的沉默过后,杜沄抽了抽鼻子,“是我太小心眼了,不该再把你困回故里。”

 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系在我腰间,然后替我理了理发丝,转过身:“这就是我的答案。”

  “送客。”

  

  -

  那晚京城下了一场大雪。

  我在太子门前足足跪了一整夜。

  刺入骨髓的疼痛,和杜沄逐渐变冷的语气来说,一点都不算什么。

  至后半夜,房门终于被拉开,太子披着坎肩,突然来了一句:“谢琮,你后悔吗?”

  “不后悔。”

  “我答应你。”太子无可奈何,“若是我继位,我不会追究杜将军的责。他想站在哪边,也是你我无法左右的。”

  我强撑着身子站起来:“多谢。”

  公公见状给我披上厚披风,把一笼炭火放在我面前,他说:“太傅,你何必如此,身子骨是自己的啊。”

  “我已经是一副被架空的躯壳了。”我搓着手回他,“因得我任性让你劳神了,早些歇息吧。”

  我谢绝了太子备好的早膳,天将亮驱车回府的路上经过了杜府。

  我下车站在门口出神,只要我愿意,我完全可以推开这扇门。

  我不知道还在犹豫什么。

  “谢琮。”

  出神的那一会,我原本暗自期待的那个人已经推开门,站在眼前。

  “丧乱既平,既安且宁。虽有兄弟,不如友生。”

  —是诗经。

  “杜沄,我不强求你。”我舔了舔嘴唇,以至于不让自己这么狼狈,“是我对不住你。”

  “谢琮!”他声音突然拔高,言语里多了愤怒,“我不许你觉得亏欠于我。”

  是啊。我觉得歉疚又如何。

  他替我担的祸,为我做的事,我终究是没法一笔勾销。

  我永远都还不了。

  杜沄转身,似是不愿再见我:“谢琮,你要好好活着,要风光无两,要体面骄傲。”

  最后的记忆停在了那个雪天,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曾经鲜衣怒马快乐恣意的少年。

  

  日月所照,霜露所坠,荣枯有数,得失难量。

  

-

  杜沄把虎符夹在信件里一同送给了太子,自此销声匿迹。

  太子如愿以偿继位,从他的角度看,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。

  对我来说,这才只是崩塌的开始。

  朝野众人只知我心狠手辣,我充耳不闻,也凭着多年的信任拜了相。

  我时常盼着杜沄有了新的生活,在乡野里觅得好光景,不曾想,我竟连他故去的消息,都是迟了一步。

  我置卖了京城里的房产,乘马车回到了故里。

  我和杜沄的故里。

  只是青春年少喜欢过的人,都随着石阶上的青苔一样,被覆盖被铭记。

  

  我自知,自己时日无多。

  托门人替我捎了一壶酒,我虽然不怎么爱喝酒,但早些时候和杜沄喝上一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
  好像不愿意做的事,碰上杜沄,我都甘之如饴。

  我曾经那么骄傲,骄傲到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,到后头,却也甘愿为他屈膝低头。

  所以这么一想,我这一生做的许多选择,到头来都是错误。

  少年心动或许真的只是一瞬的事,也许就是那次庙会,杜沄拉着我买假面的时候,从我的角度,他的眼睛汇集了各色光亮,就着灯火,折射着不断游弋,一闪一闪,就像萤火一样。

  我望着熟悉的布景,不知为何,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。走过的台阶,摸过的树干,看过的屋檐,守过的窗口,都好似是为了等一个不会来的人。

  我仿佛又听见了杜沄轻轻的笑声,他在等我来。

  慌张间酒杯滑落发出清亮声响。

  我张了张嘴,那人的名字就在就在嘴边,刚要出口,猛然发觉,已经没有力气了。

  荒唐一生,都结束了。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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