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家想和我重归旧好
入秋了。
从墙头伸着腰翻进来的红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,大管家也没有派人去收拾,任凭它们独自招摇。
苏辞自顾自在书房外站了好一会,听见脚步声,心下回神,背着手问:“那位大人回来了?”
“是。”小吏俯首作揖,恭恭敬敬回了他。
半年还是过去了。
那位臭脾气的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做事高调,半个月前就有回京的消息从城外飞来,隔壁家扎着总角的小姑娘还特地在门外守着上朝的苏辞,拉着他的衣角打探虚实。
让他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也不成。
苏辞摆摆手,示意小吏退下。
他转身去了前厅,一眼看见了正忙着吩咐下人添置食材的大管家。
大管家挺着发福的小肚子,见他就笑着挤出了几道鱼尾纹:“我这就去给大人备车。”
看着大管家正急急忙忙往外溜,苏辞叫住他:“等会。”
“我今天身体抱恙,不去了。”
大管家怔住,他缓缓回过头,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眯着眼喝茶的苏辞,心下有些困惑:“又告假?”
“不然呢?”
难道我还得穿戴整齐送上官场上的微笑去迎接那个臭屁吗?
做样子他确实会做,但是对于那个人,他不想假惺惺给好脸色。
“可上个月相府的宴会你也没去…这会不会有些不妥?”
提到这事,苏辞差点被茶水呛到。
不知道朝中谁放了烟雾弹,说是远在江南的那个人也会赶回来贺寿。
一传十十传百,就被苏辞得知了。
他一大早把贺礼送去,借口得了风寒企图搪塞过去,结果,那个人根本就没来。
好在也因此躲过一遭。
这场宴会本来是特地为了让他和御史的长女牵线搭桥的一场鸿门宴。
宰相也想借此亲近拉拢他。
好事被黄了,翌日宰相还特地送了补药上门,为了不被外人看穿,他还被迫喝了几天苦药。
似乎是…不能故技重施了。
毕竟身在朝野,总是要同那人打交道,再怎么小心避开,还是免不得偶尔碰上。
苏辞放下茶杯,起身拂袖:“罢了。备车。”
躲躲藏藏反倒令人生疑。
下朝的时候,苏辞如释重负,低头把腰带稍稍解开一点,背后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,他紧张的偏头看过去,是同年的戚予殊。
苏辞有点庆幸,还好不是。
“今天怎么没见着你说话啊?”戚予殊有点八卦的眼神盯得他有些不习惯,“照平常林歆那小子刚开口你就要气上天了。”
“刚从江南回来,就饶他这一回。”苏辞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肚子,“好你个戚予殊,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刻薄的人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他连忙摆手,好声好气,“大家都知道你温和,但你怎么总是在林歆的事上像个炸弹,一点就燃。”
苏辞定住。
“谁让他千方百计反对我新令变法,我都筹划了好些时日,他一上来就当众驳我面子,这梁子…若不是他刻意刁难哪会平白无故结下?”
戚予殊歪着头思考了一下:“我觉得他倒不是故意的。”
苏辞翻了个白眼。
戚予殊好似不肯放弃给苏辞洗脑,他伸出手凑到苏辞耳旁小声说:“我觉得…林歆对你倒是不一般。”
苏辞抬手拍掉戚予殊的手:“…闭嘴。”
有些心虚的别过头,却好巧不巧看见林歆站在长廊上,眼神恰好扫过来。
完蛋。
戚予殊笑呵呵的顺着苏辞的视线看去,他对家就正在窥探敌情,狐疑的看了一眼苏辞闪躲的眼神,笑容凝固了。
该不会这俩…真有旧吧?
林歆也没有说话,相顾点了头替代了招呼,转身也走了。
“你个好小子,”苏辞狠狠踢了他一脚,像是在泄愤,“以后可别乱说话。”
还没来得及从伤痛中解释,苏辞大手一挥,还没扶好头顶的乌纱帽,不顾仪容火急火燎也走了。
还特意挑了相反的路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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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辞的马车停在侧门,倒不是因为离府上近,只是因为这条路比较清静,旁人也少,可以不用堆砌笑意讨好应酬,也免得看到下朝之后一堆大老爷们还凑在宫门前叽叽喳喳败了心情。
心里头还想着戚予殊刚才的话,思考到底是哪里露馅才被他这样大大咧咧的人看出来端倪的。
苏辞打了个哈欠,停下脚步,皱着眉看着马车旁边的人。
青衣紫带,和马夫笑着谈天的人,就是林歆。
…人啊,还真是不能惦记。
苏辞低头扶了扶腰带,林歆倒是先开口了:“听说…你最近身体抱恙?”
“没有。”苏辞冷着脸,“身体好的很,过得也很自在,没有和起争执,挺好的。”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说后半句。
林歆倒是习惯了他的态度,笑了笑:“看来我不在京城,你倒是过得不错。”
“南下江南寻了些好玩意,苏大人赏脸去小府做个客如何?”
“不了。”苏辞回绝了他,侧身上了马车,掀开帘子一角,“巡抚还是不要做无用的事了。”
—不要再接近我,不要再想讨好我,不要再想我还会动心。
这是没忍心说出口的话。
林歆转身,眼睛望向苏辞,从他的脸上摸不出其他的情绪,午后的风把落叶卷到他脚边,苏辞突然就有点难受。
苏辞狠心放下了帘子:“走吧。”
确信马车走远了,苏辞才偷偷掀开帘子,探出头往后看。
林歆还站在原地,他的身影逐渐被缩小,被模糊,最后化成一个小点,消失在视线里。
其实…他本不必如此决绝的。
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呢?
第一次认识林歆是在江南。他来了兴致就喜欢出门游历,看多了话本一直对江南念念不忘。
林歆是在他等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来打招呼的。
苏辞见这人模样生的还挺俊俏,也就顺势答应他在对面坐下。
那个人说话也是京城的调:“在下林歆。”
“你也是京城来的?”苏辞夹起肉往嘴里送,“鄙人苏辞。”
林歆放下筷子,笑着看向他:“既然是同乡,结伴而行如何?”
苏辞脑子里想也没想就应下了:“好啊。”
说实话,他当初确实是对面前的人没有半点企图因此也没有防备,但是,林歆有。
林歆在他房间旁下榻,每天早上苏辞推开门下楼的时候,林歆已经备好了各式早餐和甜品,全是江南独有的好吃食。
“小二今儿个赶早就说城南有户大人家要抛绣球招亲呢,等会要不要去凑个热闹?”
苏辞咬着桂花糕,笑着反问:“你难不成想在江南拐个美人回家?”
听这话,林歆眉眼弯弯,顺着苏辞的话接了下去:“那也不是不成,听起来倒像是个浪漫佳话。”
“那去吧。”苏辞露出狡黠的神色,故意开他玩笑,“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。”
林歆臭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我觉得我长的挺俊的。”
“好一朵美丽的玉玲珑。”
玩笑话也开过了,林歆待着苏辞去城南凑了热闹,阁楼上的女子身着红衣,眼里流光四溢,乌泱泱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苏辞高兴的用手肘捅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前凑:“还愣着呢?”
林歆抱着臂,看上去饶有兴致,但却磨磨蹭蹭开口说:“我觉得鄙人的家境还是配不上这位姑娘。”
“那你的心愿估计是实现不了了。”苏辞拍了拍他的肩,撅着嘴有点失望,“还以为能成人之美呢。”
那人到是一点也不失落,他偏头看了偷偷看了苏辞一眼:“那可别把话一口咬定了。”
苏辞伸了个懒腰,打着哈欠回他:“也是,大家都说江南美人多,遇到心仪的姑娘也是早晚的事。”
是啊,江南多美人,但他看上的是眼前人。
“大人,到了。”
苏辞一下子回过神来,他下了马车,大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了。
眼神瞥见门口搁着的箱子,苏辞抬眼:“这是什么?”
“是…林巡抚早些时候就差人送来的…”大管家深知两人的水深火热你死我活的关系,声音弱了下去,“说是有些补品,给大人补补身体,小人也不敢动,就等着大人回来做个定夺。”
“……”
这敢情是一直在打探自己的消息?
苏辞咬牙:“抬进去。”
有便宜为什么不占,而且还是林歆的便宜,他既然存心来找茬显示一下微弱的存在感,就不能被他分了心神。
但是免不得想起以前的事。
比如藏在柜子里的林歆送他的玉簪。
也是这样蛮横,不讲理的塞给他。
苏辞和林歆真正闹掰的那一天晚上,下了一场大雨。
他整个人不知觉的泡在雨里,也不想回家,就随便寻了个屋檐,蹲着抱臂取暖。
林歆找到他的时候,苏辞头发湿乎乎的,鞋子也整个泡在了水里,衣裳也不例外的因为雨水的浸泡颜色变深了几分,但他什么话都不说。
“苏辞!”林歆一把把蹲着的人拎起来,“我告诉你,我对太尉家的姑娘不感兴趣,我这辈子就赖你身上了!”
苏辞一个踉跄径直往林歆怀里撞,然后他猛然推开面前的人,更像个小姑娘,使劲的揉揉鼻子,但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。
真狼狈。
林歆也耐心的蹲下来,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,旋即轻柔的吻上他的脸颊,低声安慰:“我不会丢下你的。”
苏辞终于冷静了下来,而林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簪,小心翼翼的给他戴上:“你可是我从江南再到京城好不容易拐回来的人呢。”
“再过一年你就要考试了,我们马上就能一起上朝天天见面了。”
苏辞听不进他的话,起身冷眼看着他:“我们还是桥归桥,路归路吧。我们,是不可能的。”
他在心底里害怕身份的不匹配,害怕俗世的指点,害怕坚持到最后都放弃。
最后他选择早些撒手。
大管家得了令,虽然心里对苏辞的行为一万个疑惑,但也只能让下人抬进来。
苏辞没说话,他冷冷的盯着那个箱子,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恐怖玩意。
-
苏辞也刻意和林歆保持了原有的距离,大事小事能找借口推脱的就悉数全推了,戚予殊还暗戳戳的示意过他不要太任性妄为,苏辞也全然不放在心上。
他能安安稳稳走到这个位置上,就是因为他足够克制。
少同人亲近,孤僻又偏执,是可以被皇帝当作利器的人。
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林歆倒是一点也没变,无论怎么横眉冷对他都是温和一笑,但看向苏辞的眼神越来越虎视眈眈。
是在等待时机。
大管家扣了门,苏辞合上手里的书,眯着眼:“有事吗?”
“是戚大人。”大管家低声回答,“说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“那我去前厅候着。”苏辞起身,看了一眼大管家,“吩咐下去,备上好茶。”
“可是…”
苏辞打断了他:“去吧,你今天早些歇下。”
慢悠悠的喝着新贡的茶,苏辞听见了戚予殊的大嗓门,他一手放下茶杯,却猛然看见戚予殊后头那人。
—是林歆。
四目相对下,苏辞的脸可见的黑了几分。
戚予殊也很快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,他摸着后脑勺,好声好气解释道:“我和巡抚是门口碰见的。他不敢让下人去通报,只好站在门口,我见着了就把他一同带进来了。”
林歆当然不敢了。
被冷落的次数已经不胜枚举,连门口的守卫都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空气。
“那你有什么事找我?”苏辞把目光落到戚予殊身上,“你可别说不想回家来找我留宿。”
戚予殊面色一囧。
大抵是想起了上回喝醉酒怕回家受责备,跌跌撞撞冲到苏府来占了一夜客房。
他摆摆手:“我是要来告诉你,御史大夫好像有意要将长女嫁于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辞面上波澜不惊,偷偷看了一眼林歆的表情,“我上回没去成,这些天也一直避开了,往后总会找个由头逼我去的。”
苏辞抿了口茶,眼神扫向林歆。
“哦,在下是来请苏大人去小府做客的。”
……怎么又来?
当着戚予殊的面,苏辞不好撕破脸皮直接回绝,他皱了皱眉:“既然巡抚又上门来请了,那怎么能抚了面子。”
“既然是小聚,就应当也请上朝中各位大人,也全权当是给巡抚来迟些的接风洗尘。”
林歆笑了笑,似乎还挺满意这个回答:“那在下便不打扰大人了。先告辞。”
“慢走不送。”
-
苏辞不是那种特别爱打扮的人。
除了官服之外,也就只有几件家里人年前送过来的衣裳。
上好的云墨花纹绸缎,他一年来也穿不了几回,大管家给他翻出这件看起来还算得体的衣裳,有点感叹:大人您这衣服不穿,要是再瘦上几分就又更大了。”
苏辞叹了口气,眸子里暗了下去:“先搁着吧。”
到林府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下去了。林歆在门前笑着招待客人,看到他的时候,嘴角上扬,依旧是不失仪态:“苏大人,请。”
苏辞双眸微动,也没有什么表情,点着头兀自往里走。
院子很大,苏辞绕过了荷塘,看见戚予殊正在另一头陪着笑聊天,看到苏辞的那一刹那,他稍稍弯腰示意离开,然后一溜烟朝着苏辞的方向跑来。
“你可终于来了。”戚予殊收回了脸上的笑意,他一手搭上苏辞的肩,“御守大人带着长女来了,看来是铁了心要给你促成这桩婚事。”
“我想想说辞。”苏辞应声道,“要是真答应了,那我以后不得顺理成章的加入他们的阵营了。”
再说,他也不喜欢女孩子。
戚予殊看着苏辞,墨色衣裳好像加深了他给人的压迫感,眼睛很亮,望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容易陷进去,但是这个人,心思太过难猜。
他只有在面对林歆的时候才能做到喜形于色,对待其他人都是礼貌性的疏离。
终究是…不一样的。
苏辞席间的时候依旧很安静,提到他的时候才会含糊的搭腔。
御史大人笑着起身,举着酒杯:“苏大人,我敬你一杯。”
苏辞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酒杯,有些出神。
酒可真误人。
他以前在家也只喝茶,父亲总是会一边笑着给客人解释自己不喝酒,一边替他喝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酒量很差。
以至于某天和林歆喝过头,做了出格的事情。
苏辞抬眸,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林歆,御史大人的笑还堆砌在脸上,他咬着下唇无奈的拿起手边的酒杯:“该是我敬您。”
“御史大人的好意小人也心领了,只是小人自觉配不上令爱,怕耽误了一生。”
他鲜少参加宴会,就算在场,除了林歆以外也不会有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,不言不语吃完就甩袖走人,也没同其他人透露自己不能喝酒的事。
也不是不能喝,是他怕出事。
戚予殊偷瞄过去,林歆眯着眼,好像藏着笑。
席间陆陆续续又有人给苏辞敬酒,他肯赏脸的次数本就不多,朝中暗戳戳想巴结他的人又不在少数,看到御史得了个好脸色,一个个起身敬了林歆又找苏辞。
他这下真没办法,只得一杯杯下肚。
只盼着大管家能懂些事,来林府要人。
酒足饭饱后,戚予殊看着坐在对面的苏辞垂着头,像泄气了一样,他起身和林歆道别,打算把苏辞给顺路送回去。
林歆伸手拦住了他,眼睛里还是带着笑:“时辰也不早了,戚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“可是苏辞…”戚予殊皱着眉,扫了眼林歆,摇着头,“我还是送他回家吧。”
“苏大人醉了,等会我差人送他,不劳您费心。”
后面半句是特意说给他听的。
他伸手做出请的手势,戚予殊有点担忧的看了眼还垂着头的苏辞,气呼呼走了。
看着戚予殊走远了,林歆才回过头来看苏辞。
醉酒之后他还是保持着当有的仪容,软乎乎的垂着头,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就像那年一样,苏辞安安静静的,仿佛只是在生着闷气。
他凑近闻到苏辞发间的檀木香味,愣了会,然后揽着苏辞的腰扶他起身。
大出来的一圈衣料,林歆的手堪堪搭在腰间,他忽然发现,面前的人,消瘦了很多。
苏辞把头埋进他怀里,像极了自己养的那只黏人的狸花猫,不过这只猫清醒的时候,只会朝他呲牙咧嘴。
现在倒是乖了。
林歆让人托口信到苏府,支开了旁人,他今天没有喝多少,倒还是清醒,不然对着这人,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花样来。
把这只不省人事的猫给拎到客房,打了热水替他擦了脸,捂好了被窝,合上门的时候他觉得有一点难过。
好像无论怎么做,都再也拉不回疏离感,只有他们俩知晓的往事,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。
蹲在厨房扇着风熬着醒酒汤,林歆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,因为家境也阔绰,家父又同宫里头的人交熟,他从江南回来就得了提携,苏辞忙着准备考试,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上一面,托了好些人买了一坛陈年的桃花酿,两人也喝到醉醺醺,半推半就尝到了苏辞给的甜头后,他也是像现在一样蹲着温汤的。
后来…苏辞不知道从哪听说他要娶一个太尉的女儿,好不容易从家里偷溜出来,正好撞见林歆送她回家。
再后来,苏辞就一直冷着脸,把自己封闭了起来,谁也碰不到,谁也不在意。
苏辞睁眼的时候,头还有些发晕,抬手想揉一揉眼睛,却猛地发现林歆趴在床边,还死死的握着他的手。
即使睡着了眉头也还微微皱着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上一层阴影,下颌处的脸部敛出干脆又温柔的线条。
是他喜欢又要小心避开的人。
苏辞悄悄靠近,换了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眉梢,他还能感受到林歆平稳的呼吸声。
剑拔弩张的气氛,好像也缓和下来了。
林歆睁眼就看见被放大的苏辞的脸,面前的人正欲讪讪收回手,林歆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,但敏锐的反扣住了苏辞的手。
下一秒,他的唇就毫无预料的堵了上来。
苏辞瞳孔骤然锁紧,林歆扣住他的头,在最后一丝理智残存的时候,他狠狠的咬下了林歆的嘴唇,有血从嘴角渗出。
林歆终于放开了他。
苏辞别过头,嗓子有点哑:“你可别得寸进尺。”
“你昨晚说不愿意耽误御史家的姑娘。”林歆盯着他,眼里闪过一点失落,“所以,你就想这么一直拖着我吗?”
到底是酒误人,还是眼前的人误人。
苏辞被他盯得不舒服,打了个喷嚏,翻身又躲进了被窝。
林歆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“我去给你拿身新衣裳,”林歆叹了一口气,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“我本就知道你不愿意,是我太心急了。”
林歆端起床底下那碗喝掉一半的醒酒汤,起身往外走。
“那你有想好吗?”苏辞闷闷的声音传来。
“谁能接受断袖…我不想你被人在街上指指点点,成为笑谈。”
林歆怔住。
“现在我当了官,家境也同你家差不了多少,仕途也还算顺心,我也愿意为了你辞了官职,可你我的父兄,他们被耻笑该怎么办呢?”
“林歆,我们不只是只有我们。”
“我也愿意和你去隐居。”林歆一字一句,“和你再去江南赏一次春色好景,然后去一个安静的地方。”
“我最开始就是对你见色起意,我只想有你。”
戚予殊在殿外等了好些时间,远远看见林歆跟着苏辞走过来,他好奇盯过去,发现林歆嘴唇上有一个小小的血痂。
还很新。
但苏辞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,他张口问:“你怎么不进去?”
“嘿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?”戚予殊翻了个白眼,“你酒量也未免太差劲了,我还以为你今天都来不了。”
“会发酒疯还不敢回家的人没资格嘲笑我。”
好了,确定是苏辞无误了。
林歆眯着眼,看了一眼从头顶天空飞过的雁群,若有所思。
苏辞今天是一个人走路回府的。
他拒绝了戚予殊的邀约,也没让林歆跟着,一个人从侧门溜达到了东门,又穿过闹市小巷,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大管家正在门口来回踱步。
对面的小姑娘抱着蹴鞠,拉着他的衣角问:“苏大哥,林哥哥还会不会来了呀?”
也许是因为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,也许是因为林歆这个名字,他蹲下来,视线和小姑娘平齐,摸着她的头发问:“他没有什么事,为什么要来啊。”
“可是,我以前好多次都看见他来这里,不说话也不进去,就站在外面吹风。”小姑娘摸了摸鼻子,指了指盆栽旁的一个角落,“之前附近还有一只小花猫,后来也是林哥哥抱走了。”
“所以你是不是想摸一摸小花猫啊。”看见小姑娘点点头,苏辞笑着抱了抱她,“那下次大哥给你带过来。”
晚些的时候苏辞以找猫为借口去了林府,和大管家吩咐好了会晚些回来,不必等他。
林歆正在后院修剪枝叶,苏辞坐在台阶上,打着哈欠问:“听说你捡了一只猫?”
林歆这才抬起头,倒是也不直接回答,而是饶有兴致的反问:“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?”
“隔壁老刘家的小姑娘告诉我的。”苏辞一手撑着下巴,侧脸在灯火下被镶上了一层毛绒绒的轮廓,“她好像挺喜欢的,可能怕家里人念叨,也不敢带回去,眼巴巴望着我的时候我受不了,就答应了。”
“哦…原来你是来替她要猫的。”林歆笑了笑,“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。”
“巡抚大人醒醒,还没到做梦的时辰呢。”
坳不过苏辞,林歆带着他去了卧室,那只狸花猫四仰八叉躺在毯子上,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苏辞把那只圆滚滚的狸猫抱在怀里,挑着它的下巴逗它,猫主子可能嫌他烦,翻了个身从他怀里逃脱,窝在门边又躺下了。
林歆嘴角上扬,笑着看向他:“你要是想带走,作为交换也得给我点补偿吧?”
………不可描写
林歆还贪恋着被窝的温度,却不曾想,苏辞穿上了他新买的衣裳,带着猫,一溜烟跑了。
这或许就是丢了孩子也没套着老婆吧。
不过他倒是可以好好想想,下次该找个什么理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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